「有些事情現在不做,一輩子都不會做了……」,電影《練習曲》中的一句話,套用在江蘇鹽城的吳文洪身上更顯深刻。為了圓夢,開工廠、分家、借錢、高利貸,他都在所不惜。這一切,都和足球有關。
「心思就不在這上面,簡直是在作賤家業,就是一個討債鬼。」吳太高決心收回廠房與經營權,但兒子吳文洪不聽。父子倆「三天一小吵,五天一大吵」,斷斷續續的爭吵,最終由一紙分家協定終結。
拒資助借錢也要參賽
1997年,江蘇省第一屆「省長杯」足球賽,吳文洪第一次感到力不從心;也就在這年,吳文洪和凌曙的兒子吳中楠出生。
江蘇省要求每市必須有球隊參賽。鹽城市政府找到鹽城體育局,體育局又找到吳文洪。吳文洪沒有拒絕,卻拒絕了政府每年約1萬元的資助。
「要政府的錢,他覺得沒有面子。」創辦中達杯聯賽的元老級人物,好朋友黃蘭紅很瞭解吳文洪脾氣,於是他一個人自掏腰包解決了所有的費用。
由於省長杯規定,球員必須穿皮釘鞋,當時鹽城根本沒有這種一雙要200多的「高級鞋」,吳文洪派人到南京買。
集訓一個月花了二萬多。在南京參加比賽時,吳文洪回了三次鹽城,都是為借錢。1997年到2000年,吳文洪四次組隊,代表鹽城市參加省長杯足球賽。
「打一年最起碼虧五萬」,黃蘭紅說,「這應該是吳文洪借錢搞足球的開始。」
那些日子,夫妻一個月生活費200元,吳文洪最愛吃的紅燒肉,兩個星期才能有一頓。
14年花費破300萬
2007年,吳文洪搬遷工廠,廠名由「中達電熱設備廠」改成「鹽城市中承電器有限公司」,不過仍沿用中達杯為聯賽名;目前已是全大陸規模最大、持續時間最長的民間足球比賽,中達杯究竟花了吳文洪多少錢?
「每年場租至少要4-5萬、1萬保安費、2-3萬裁判與食宿費、獎金費;比賽前相關手續與批文申請開銷也近10萬。」經手聯賽每筆錢的黃蘭紅認為,這不是一道複雜的算術,並補充「這只是能夠算得出來的,這14年,300萬絕對不止。」
平常不吸煙、不喝酒、不打牌的吳文洪,卻會為了球賽場地陪學校領導吸煙、喝酒、打牌。基本上,找場地找到學校校長後,往往會約到酒店談……
「保安這麼辛苦,打點一下」,每當比賽打到一半,學校領導都會以下半場不提供球場的名義「敲竹槓」。黃蘭紅說,賽後坐下吃飯,「一個保安都沒有,都是學校領導的朋友。」
與應酬相比,吳文洪更願意去抬球門、掛網,用石灰粉畫線;如果比賽前一晚下雨,他會跑到球場,在球門後挖溝排水。
吳文洪自己曾開玩笑說,「如果我像朱駿一樣有錢就好了」。他認為,在上海申花(足球俱樂部)的老闆朱駿眼中,搞足球「不就是一年把幾輛法拉利開進黃浦江嘛」。可惜,他不是朱駿。
狗急跳牆,吳文洪決心借高利貸。
留在珠峰的足球靈魂
「一萬塊錢一年是一千八,二十萬塊錢是三萬六,是銀行的三倍!」這是一筆20萬的高利貸,一分五的利。吳文洪過世後,最早來討債的是一對夫妻。他們打了地鋪、態度堅決,在靈堂下的一層辦公室住了五天。
捲起的鋪蓋旁是一個雙層立櫥。吳文洪搞足球14年獲得的榮譽都在裡面。包括六座獎盃和一面錦旗,錦旗上寫著「體育道德風尚獎」。
除了足球,因參與汶川抗震救災而迷上登山,今年五月更登頂高達8844.43公尺珠峰成功的吳文洪,還拉出「江蘇鹽城中達(足球)俱樂部與汶川人民心連心」的布條;鹽城二台六月播出的《情感樹》電視節目,並將吳文洪此舉稱為「巔峰之愛」。
下山途中,他卻因為突發高山疾病,在海拔8750公尺處不幸遇難。當天,噩耗就傳到翹首等待捷報的家庭,包括38歲的凌曙、13歲的兒子、65歲的母親,全哭成一片。
6月,由政府舉辦的吳文洪追悼會在鹽城市福祿園公墓舉行。600多人來送吳文洪最後一程,大多是凌曙不認識的陌生人。
吳文洪的墓碑,高約一尺,形似珠峰。墓碑下面埋葬的是吳文洪的一縷頭髮、一件登山服,和一個他生前踢過的足球。他的軀體被永遠留在千里之外的珠穆朗瑪峰。